梦想还是要有的

李娟文汇报专栏文章《弄丢了单位的相机》

两个月前弄丢了单位的相机。。。。。

丢相机后——

领导一：一开始就知道肯定会丢。。。。

领导二：发生在李娟身上的话就是正常的，反之要是不丢就太不正常了。。。。。。

同事一：（安慰状）我们习惯了。。。。

同事二：丢啥也没见丢过自己。。。。

大奔儿头听说后：（欣慰地）太好了！总算丢了，不用再每天翻天翻地到处找了（没丢时每天找三遍）。。。。

兔子（丢相机见证人）：倒是蛮潇洒的，取出机子把相机包“呱”地随手一扔就照。照完把相机往口袋里“呱”地一揣就走人。走了两公里才回头找相机包。。。。。。为什么丢的不是相机包？

丢了相机的第一时间——

立刻回头去找，虽然没找到很痛苦，但是找的过程中在河边的一棵冷杉树下发现了一个直径两三米，高一米多的超大蚂蚁窝，上面布满了成千上万个蚂蚁洞，大大的黄蚂蚁们进进出出忙得热火朝天，比最大的城市里最繁华的步行街还要热闹，啊～～～～第一次看到这么壮观的情景啊，要不是因为丢相机，可能就失之交臂了。我在旁边撑着膝盖看了约一分钟，最后更加更加更加绝望地想到：“要是相机没丢就好了。。。。”——对不起各位，那情景我只好一人独享了。。。。。

赔相机的时候——

简直就是从心里剜去了一块肉啊。。。。。。虽然那款机型已经跌价了两千多块，但还是没法觉得自己捡到了什么大便宜。。。。。。为此还曾经和兔子商量着拟了个征婚启示，内容大概是对征求对像条件不限只要能拥有一台型号为佳能A***的数码相机外带一个完好的相机包就可入围。。。。。。多么无耻的青春啊。。。。

相机的时候正是准备离开单位的时候。

离开单位后，从此再也没有人每天挨个科室一天三遍地打问：“有没有看到一串这样的钥匙。。。。”“有没有看到一个白色缺了盖子的U盘。。。。。”“有没有看到新党宣某号某号文件？。。。。”——对大家来说，也许是幸事。

只有零姐姐说：“李娟不在了，办公室一下子冷冷清清。”尽管如此，可毕竟又不是说：“李娟不在了，人生一下子了无生趣。”因此，我的离开终归是有利于全局工作的。

昨天参加了一个全民健身活动，结束后参加了原单位的聚会，是刘主任请的客。刘主任是老办公室主任，我的老领导，全单位的人都公认他是我“最对不起”的人。因为把我对所有人说过的“对不起”全加起来都没有对他一个人说过的那么多，有一个时期，我一见他就点头哈腰地一连迭“对不起”，连聚餐敬酒时也只有这三个字可以出口。。。。。。直到现在，一想到刘主任还是忍不住满怀愧疚，恨不能随时准备一根写有“千古罪人”血色大字的白色布条，以备见到他能随时掏出来系在额头。我在单位办公室干了多年，主任换了三个，每换一届都会对不起一届。由此再联想到我的离开。。。。。。

接替我工作的是日孜婉，一个哈族的小美女。昨天在桦林公园吃饭时，张部长由衷地说：“啊，日孜婉真的比李娟干得好多了。。。。。。。。”一点也不考虑旁边李娟的情绪和面子。不过这倒真的是大实话，日孜婉心细如发，从来不会干掰断公章、发错传真、弄湿领导裤子（倒茶时）之类的白痴事。我是不是应该舒一口气啊？可是为什么会涌上一股深重的挫败感呢？好像不是针对某些具体事例的失败，而是生活的某种失败，为人的某种失败一般严重。

领导常常说：“李娟是个好同志，就是话多了一点。”

男同事说：“李娟少说点话，会是很有吸引力的女性。”

零姐姐说：“李娟恐怕只是睡觉时嘴巴是闭上的。”

打牌时徐主任说：“谁和我换个位置？李娟坐我旁边，震得我半边脑子都麻了。”

聚餐时若有人提前告辞，大家便会纷纷提议：“可不可以顺便把李娟带走？”

贺姐也说：“我这辈子只遇到两个人（还有一个是她家小丫头），说话就能把人说死。”

我总是在想，之所以总是丢三落四心不在焉，大约与话多有一定的关系吧，只顾着说话去了，那么认真地说，那么急切地说，那么激动地说，也不知终究想说些什么，说啊说啊，像是在自己汪洋的话语中挣扎浮沉，不能自拔。。。。

有时说着说着会突然接到一个电话：“能不能小声点说？能不能把门关上再说？”

打电话的仁兄在十二楼，而我在十一楼。

丢东西因为话多（例如丢相机之前就和兔子说了一路的话），那么话多又因为什么呢？

有那么多的想法想在第一时间表达，有那么的语言堵在咽喉找不到出口。。。。。就算回到家一个人时也不能停止，开始手忙脚乱铺开纸写信，远远近近的事情，前前后后如何发生，大大小小的生活碎片。。。。。。接到我的信的那些人会看到些什么呢？那些零乱拙笨的字体，前言不搭后语，别字连篇，标点符号使用不当。。。。。关键是我想说些什么呢？我想做什么呢？写了这么多年的信，说了这么多年的话，似乎那些语言什么都不曾触碰到，一旦脱口而出，就一去不返，终生流浪。。。。。我的心不在生活中，也不在言语中，那么在哪里呢？生活就是这么无望：要么丢东西，要么闭嘴。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话倒也罢了。。。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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