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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胭脂扣》李碧华著全文在线阅读【《胭脂扣》原著小说】
http://www.360shiyong.com/      2019-4-27 23:00:10      来源:梦想还是要有的      点击:

《胭脂扣》李碧华著全文在线阅读【《胭脂扣》原著小说】


     你别说,中国人最倔强的精神是"阶级观念",简直永垂不朽。连塘西阿姑,也有阶级观念。大寨的,看不起半私明的;半私明的,又看不起大道西尾转出海傍炮寨的——一行咕喱排着长龙等着打炮,五分钟一个客。

    地域上,石塘咀的看不起油麻地的。身份上,红的看不起半红的;半红的又看不起随便的;那些随便的,又看不起乞丐。
    如花也不过是一个女人吧。她的本质是中国人的本质,她有与众不同之处,只是因为她红了。"永定!"她以手在我眼前一挥。见我这样定睛望着她沉思,心底不无得意——说到底,她也不过是一个女人吧。"让我告诉你一些‘手续’好不好?"
    "好好好。"我一叠连声答应。
    于是她教会我叫老举的例行手续,由发花笺至出毛巾、执寨厅、打水围、屈房……以至留宿。多烦琐,就像我等考试:幼稚园入学试、小一派位试、学能测验试、中三淘汰试、会考、大学入学试……我才不干。 
    
    ——所谓执寨厅,设响局,六国大封相的锣鼓喧天,歌姬清韵悠扬。饮客拾级登楼,三层楼的寮口嫂必恭必敬地迎迓,高呼"永定少到!"然后全寨妓女燕瘦环肥,一一奉为君王。但晚饭消夜甜点烟酒打赏、还有什么"夹翅费"、"开果碟费"、"毛巾费"、"白水"之类贴士……连"床头金尽"四个字还未写完,我已壮士无颜。
    想不到塘西妓女有此等架势。真是课外常识。老师是不肯教的。 阿楚在我俩谈得兴高采烈的时候才到。
    因她迟来,如花不好把她讲过的从头说起,怕我闷。我把西瓜、点心递予阿楚,她又不怎么想吃。见我俩言笑晏晏,脸色不好看。
    如花对她说:
    "我今天漫无目的到处走,环境一点也不熟,马路上很热闹。我们那时根本没什么车,都是走路,或者坐手拉车。我在来来回回时被车撞到五六次,真恐慌。"
    "到了1997后,就不会那么恐慌了。"我只好这样说。
    "1997?这是什么暗号?关不关我们三八七七的事?"
    "你以为人人都学你拥有一个秘密号码?"阿楚没好气。
    阿楚发了一轮牢骚,如花半句也不懂,她以为阿楚在嘲笑她的落后。
    "如花,"我连忙解释,"你不明白了。但凡不明白的,不问,没有损失。"
    她果然不问了。我只联想到,当年是否也有一个男人,背负着道德重担和传统桎梏,又不愿她苦恼,所以说:"你不明白了。但凡不明白的,不问,没有损失。"然后她果然不问了。但遇三杯酒美,况逢一朵花新,片时欢笑且相亲,明日阴晴未定。
    在我无言之际,阿楚又把中心问题提出来:"你到过哪儿?"她惟一的兴趣,只是当侦探。"很多街道。譬如中环摆花街。当年十二少的居停已经拆了,变成一间快餐店,有很多人站在那里,十分匆忙地吃一些橙色酱汁和物件拌着白饭。"
    "那是鲜茄洋葱烩猪扒饭。"
    "哦,有这样的一种饭吗?听上去好像很丰富似的。"
    如花还想形容那饭,阿楚抢着说:"这是我们的民生。不过那饭,番茄不鲜,洋葱不嫩,猪扒不好吃。"
    听得阿楚对一个饭盒的诋毁,我忽然记起某食家之言:"苦瓜不苦,辣椒不辣,男人唔咸,女人唔姣,最坏风水。"
    想归想,不敢泄漏半分笑意,我正色问如花:
    "还去过哪些街道?"
    她再数算:
    "士丹利街三十八号,是一间摄影铺子;皇后大道中三八七号,没有七楼。皇后大道西的三八七号A,是一座公厕呢。还有轩尼诗道三十八号,卖衣服的。根本没七十七楼那么高,还有……"
    我们叫她明天再去碰,她环游港九不费力。
    "永定,那广告照样刊吧。"阿楚说,"你当自己人收费,随你用什么方法开数。"
    "用什么方法开数"?还不是打最低的折头然后本人掏腰包,难道我会营私舞弊?真是。
    终于决定在报章上刊登广告,电台上的寻人广告也试一试。全都是:"十二少:老地方等你。如花"。
    如果有些无聊臭男人跑到石塘咀故地调侃,讲不出三八七七的暗语,就是假冒。但,他们如何得知"老地方"?想一想,好似千头万绪,又好似天衣无缝。其实是老鼠拉龟,只得分头进行。
    "再想,还有没有其他途径?"我犹在热心地伤脑筋。
    "呀!"想到了,"阿楚,你同我留意一下车牌的线索。"
    "嗯,"她应,"如果不大忙的话。"末了她瞥一瞥如花,"我走了。回家躺自己的床上睡得好一点。"
    如花款款而立,只得也一起走了。
    我见如花要走,挽留道:"你还是暂时借住数天吧,那有什么关系?你又没有家。"
    她推辞。临行,恳切地说:"如果找到了十二少,二人得以重逢,真是永远感激你们两位。" 
    
    阿楚不待我回答,便自对她说:
    "放心好了。"
    两个女人都离去。 
    
    我特别地感到不安。以前阿楚忙于工作,有时对我很冷淡,但她是一个可爱而古怪的女孩,居心叵测。她一旦对我好,叫我不敢怠慢。久而久之,助长了气焰,尾大不掉——连我招呼客人住几天,她也不表示殷勤,怎么可以这样?
    计算时间,她已回到沙田去,我拨个电话,预备加以质问。非质问不可! "哪有如此不近情理?见人有难题,我怎不挺身而出?"
    阿楚急接,还带着笑:"你又不是肉弹明星,学什么挺身而出?"
    "阿楚,别跟我耍。我是说正经的!"
    她没趣:"是她自己要到处碰碰的,我又没赶她。嘿,我还在百忙中抽空帮她找人呢。我们努力,她自己更要加倍。还剩六天时间那么少,分秒必争才是。"
    来势汹汹地说了一番,稍顿:"你怕她终于不必依靠你,自己找到十二少,你劳而无功?"
    "我只是担心,她无亲无故,又满怀愁绪,有人劝慰总是好的。"
    "永定,"阿楚倔了,"她只是一个初相识的鬼,何以你对我不及对她好?"
    "不是的——"我还想说下去。
    对方并没有掷电话,只是卡一声,挂上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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