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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沉没的钢琴──镜创士还原的犯罪拼图》佐藤友哉著全文在线阅读
http://www.360shiyong.com/      2019-6-17 23:50:43      来源:梦想还是要有的      点击:

《沉没的钢琴──镜创士还原的犯罪拼图》佐藤友哉著全文在线阅读


  第一章 我是受害者

  ※

  “时间”这个源远流长的概念,即使到了二OO二年,也不改其平稳的速度,彷佛不知道什么叫做着急似地缓慢流动,相较之下,地壳变动的起伏还稍微剧烈一点。喷射机的发明,简直说是奇迹也不为过:看看乌龟的脚步,可是每一步都能媲美为登陆月球的足迹那样重要呢——时间行进的缓慢,会让人产生以上种种揶揄的想法,然而要论动勉,却也无人能出其右。时间按部就班地,以最精确的准度,对所有的物质,所有的现象,全都一视同仁,发出同等的攻击。
  地板上的电子钟发出声响,宣告十一点四十五分到了(我的住处并没有桌子)。起身坐直,将空气吸入肺里——有点痛,伸了一下懒腰,肩膀发出清脆的声响。衣服被汗浸湿了贴在背上很不舒服,于是我脱掉上衣起身下床。狭小的房同全景映入眼廉——简单的小厨房、浴室、客厅兼餐厅,以最低限度的零件组合而成的可怜空间。房里的电子钟、画面失真的电视、纸箱拼装成的衣柜、小冰箱、破垃圾筒,以及老旧的笔记型电脑,这就是我全部的财产。用这些来西来做自我评价未免有些偏颇,不过也足以作为表面粗浅的认识了。事实上,我常被这些束西整得晕头转向,尤其是电子钟跟褪色的橘红iBook ,真的很让人伤脑筋。
  浴室里的设备包会了勉强可硬挤进去的浴缸跟马桶过有洗脸台,我连看都没看镜子就直接开始在洗脸槽里放水。温暖的液体慢慢蓄积着,看着水面不安地蠢动,让我产生某种诡异的亲近感。等水放满后,我就用手掬起泼到脸上,然后将脸擦干,这才开始面对镜子。一张平凡到极点的十八岁男子脸孔,没有任何个性舆特征,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脸。双眼皮的眼眸总是维持冷静,微厚的嘴唇总是禁闭着,如果忽略整张脸散发出的忧郁气息,以及稍微凌乱的头发,或许可以说长的还不差(只不过有七成是自己打的分数)。
  回到客厅,从跟三岁小孩差不多高的冰箱里拿出便利商店买来的饭团,熟练地打开包装,放进口中。里面包的应该是鲔鱼,却吃不出鲔鱼的味道,一定是冰太久了,要不然就是我的味觉太迟钝了吧。
  地板上的时钟已经显示十一点五十分,我把饭团的包装袋丢进垃圾筒,不去管什么垃圾分类,反正我也不认为光凭这么点努力就会让地球变好。十一点五十一分,我不容许任何时间的浪费(这个决心只在中午以前有效),就把出门前最后的九分钟用来确认信箱。打开iBook,这种笔记型电脑,就像是被爱涂鸦的小孩漆上颜色的巨大贝壳 ——开机完毕,将游标移到OUTLOOK上,启动程式——没有新信件…说不失望是骗人的,不过心理上的重重防卫,再加上已经习以为常的无所谓,足以减轻情感上受到的冲击。
  我关上电脑,想着该怎么消磨剩下的七分钟,却想不出什么了不起的方案,只好一口气拉开百叶窗,茫然眺望窗外的景色(郑重声明,这并不是浪费时间)。窗口对着巷子,看不到什么酒吧的招牌,或是霓虹灯装饰的大楼,只有对面那栋外墙粗糙的公寓,以及一间间毫无特色的住宅屋顶,反正这里就只是五楼的一个小房同,再怎么看也只会有乡下的景色,不该抱着什么期望。
  于是十二点到了。我穿上T恤,衣服上印着不想被会英文的女生看到的字样,接着将皮夹跟车票塞进牛仔裤口袋,离开公寓。无论做什么装扮,我都不合觉得尴尬,不过这同时也代表着,即使穿上再怎么时髦的衣服,我还是会觉得别扭。
  仰望着五月的天空,风还很冷,突然很想到京都等地去旅行…算了,别胡思乱想,好好工作吧。我朝车站走去,一直到上上个月为止,我都是开车上下班的,但是引擎却突然开始罢工,所以只好把它开除…也就是报废了。我不想花大钱修理,也无法维持大量的保养开销,因此很快地就下了决定,然而新的问题浮上台面,我的交通工具只剩下双脚徒步,因为我没有脚踏车,就算有,要骑着脚踏车往返十几公里的路程…又不是神经病。经过短暂的考虑,最后做出一个非常普通也非常无聊的结论,就是搭电车,幸好从我住的公寓走到车站只要六分钟。
  运动鞋的胶底摩擦着路面,步行到达岛松站——1个小得很夸张的乡下车站,连快速列车都不停靠。都已经迈入二十一世纪了,出入闸门还有票务员站着验票,我出示月票通过闸门,正好电车刚进站。乘客不多,我挑了个空位坐下,列车发动。看着景物流过车窗,其中当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建筑物,或是宗教宣传的看板,有的只是蓊郁的森林及田野。我已经说过了,这里是乡下地方,不该抱着什么期望。
  电车行驶大约三十分钟左右到达目的地千岁,我工作的地方还要再步行几分钟才到。
  工作。
  我那值得夸耀的工作,就是把手机电池背后的贴纸换上新的,跟充电器还有说明书一起放进塑料袋中,再装入纸盒包好。多么神圣的工作啊,我忍不住想自嘲,但长久以来已经失去说话意愿的我,心中有个不赞同的声音,因此我从未真正说出口。
  到达工作地点,打完卡,换上作业服,就定位,开始作业。一张大桌子有四名作业员分坐在四个角落,现场共有七桌同样的小组,我开始专心换贴纸,用镊子挑起贴纸的边角,轻轻撕开,然后换上新的。
  不停重复这个动作。
  社会上不时有小孩子被杀害,地球正以惊人的速度自转,宇宙间不停诞生新的星球,即使如此,我还是为了日币九百元的时薪,专心地换着贴纸,专心地把充电器跟说明书装进纸盒里。在这段过程当中,我茫然思考无法捉摸的将来(如果我有劝利使用“将来”这个充满希望的词汇的话),以及看似复杂实则混沌的未来。很天真吗?那才是我的本色。
  休息时间共有二次,分别是三点跟六点,我通常是闭目养神度过,然后重新投入工作里,继续一连串不值一提的动作。我明白自己正渐渐陷入忧郁中,这种失望与不愉快的综合体,有如雪崩般令人精神不济,而且…没有人能理解我特立独行的想法,都只会当成无可救药看待…话说回来,在这么乡下的小地方,还期待什么戏剧性的变化或是奇特的人物,本来就是有点奢望了。
  我到去年为止都住在札幌,跟母亲一起生活,那是间破旧不堪的老公寓,但我并没有特别感到厌恶,反正现在的情况也差不了多少,而且岛松比札幌还要偏僻千百倍。如果问我为什么要跑来这里一个人住,实在有点回答不出来,只能说是鬼迷心窍,那是最这当也最接近真实的答案了吧。
  晚上十点,工作结束了,暂时从沉默中被释放出来,但我明白接下来等待着我的,是更大的沉默,因此觉得有点寂寥。孤独的我走在通往车站的黑暗道路上,鞋底依然摩擦着路面,再怎么乡下的地方,星期五还是会有些活力的————路边的高级轿车里坐着一群女性,想必六年前应该是清纯的学生,如今却怎么看都是半失业状态的飞特族:还有一群头发过长的高中生,跨坐在重型机车上,聚集在街灯下大声地嘻闹喧哗。如果能允许我用抽象的字眼来形容的话,某种“难以形容的情绪”正在我体内蔓延,具体来说…就是恐惧、羞耻、侮辱、后悔,这一切的集大成。我驼着背,快步走向车站,通过闸门,搭上依然是来得正好的电车。可惜座位已经满了,对面有人把行李放在空位上,但我并不知道该如何对付那种自我中心的人,只好装做没看见,站在博爱座的旁边,抓住手把。
  一个把长发染成浅色的女高中生,正坐在博爱座上,年纪轻轻却一副理所当然的姿太,我无言地看着。在她后面坐着一名戴厚重眼镜的上班族,还有一名很像从时代剧走出来的老人,上班族看着窗外的黑夜,而老人把鼻子凑近前面女高中生的头发,断断续续地闻着发味。我决定什么都不去想,已经开始出现前兆了,不能让症状再恶化下去,如果再继续逼迫自己,就成了心理异常的自虐狂。我想当个健全的正常人,能够当个平凡的普通人就是最大的福气。
  一个不小心,突然跟博爱座上的女高中生四目交接,我急忙移开视线,极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,老人斜睨着我,旁边的上班族不知何时也朝我看过来。
  别看了。
  别看了。
  如果我有使用枪械的执照,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拿出乌兹冲锋枪扫射吧。用力瞄准这些人的脸部,把女高中生、老人、上班族、以及其他乘客…把车上所有的人类都射杀。当然,这只是幻想,所以没必要担心会被逮捕,也不必烦恼将来的现实问题。我只不过是寻求逃避的出口,就像被恶梦惊醒的孩子会紧抱着母亲一样。
  岛松站到了,我下车快步走出车站。处在千岁外围的乡下,能够让我很快冷静下来。
  我爬上公寓楼梯,每踩一步就会发出各种不同的声音,让人感觉自己像在演奏什么打击乐器。终于回到我可爱的独一无二的堡垒,简直可说是侥幸生还,脱下鞋子开了灯,在慰劳我辛苦久站的双脚肌肉之前,先按下电脑开机钮,然后洗个热水澡,按摩脚底,从冰箱拿出一罐啤酒,坐到地上放置的iBook面前。虽然中午出门时忘了要拉下百叶窗,不过现在我已经没力气再站起来了。
  一边擦干头发一边确认信箱,有新的邮件,才稍微安下心来不到一秒钟,脑中立刻产生另一个自我来吐槽——喂喂喂,用不着为那种没有生命的文字搞得七上八下的吧。我坦率地回答另一个自己——嗯,说得一点也没错。然后打开拉环,把啤酒灌进嘴里,吞下喉咙,带来一阵微微的剌痛感,这种感觉比啤酒的浓度或醇度要来得更重要。
  一对新邮件,由“宏子”寄来的,我移动游标,打开来阅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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